记者 叶真 许海燕 付奇
课还没上完，突然就关门了？近日，早教连锁机构美吉姆南京多家门店“人去楼空”。实际上，今年以来，杭州、成都等城市美吉姆门店都出现“跑路”事件。
近年来，早教机构“跑路”“退费难”等问题层出不穷，让早教品牌陷入“信用危机”，也给早教市场蒙上一层阴影。本报2021年10月29日曾刊登《机构“跑路”频现 早教市场如何监管》一文进行关注。但直到现在，类似“跑路”事件仍屡禁不止。监管之外，如何才能更好保障家长和婴幼儿权益？
早教市场有啥新变化 ——
“大品牌”也“跑路”，“退费难”很普遍
“去年11月，我在美吉姆江宁龙湾龙湖天街门店买了2万多元‘课包’，没想到还有100多节课没有上，商家就消失了。就在一周前这家门店还在正常排课。”南京市民朱女士告诉记者，因无法联系到商家，不少家长自发成立维权群，有关部门还成立了“美吉姆教育培训机构龙湾天街店矛盾纠纷处置专班”。
“目前我们得到的反馈是，可以转去其他分店或转至江宁区其他公办托育机构上课。原本在美吉姆的课时费用打折使用，向新的机构再支付部分费用，目前看，要回钱几乎不可能。”朱女士无奈地说：“当初就是看中美吉姆是大品牌所以才选了这家，没想到还是这个结果。”
除了机构“跑路”，“退费难”也是当前早教市场的普遍现象。这段时间，南京市建邺区居民陈女士正因退费问题而闹心。“我在2022年6月26日花13200元购买了金威廉早教机构的课程，但金威廉从南京金鹰世界搬到龙湖河西天街后，孩子就很少去上课。”陈女士说，今年6月28日，她到店里要求退费。但工作人员告知，根据双方协议，交费时间超过1年不予退费。但是考虑到只超过2天，可以退还部分费用，不过退费到账要等到半年以后。为什么要等半年时间？工作人员表示，所有培训机构退费都是以半年为期。销售顾问“好心”提醒陈女士，可以试试挂在二手平台转让。
在南京市江宁区景枫中心三楼的金宝贝早教中心，记者见到同样前来要求退费的李女士。李女士向记者展示双方协议，其中有一条“甲方已上过全期最大课时数50%以内，同时有效期已经超过全期50%者，乙方退还甲方实际付款总金额的20%”。也就是说，虽然李女士的孩子还剩一大半课程没上，但由于课程有效期是2年，现在已经过了1年多，所以按照协议只能退20%的钱。
记者采访了解到，这一条款很多家长都不清楚，因为大部分人签合同时都不会仔细看，课程销售人员更不可能着重提出。此外，退费之时，有些机构还会要求退还报课时的赠品，如果无法退回，家长或许会花费“意想不到”的超高价格予以抵付。“完全是‘霸王条款’，但实在没这个精力跟他们‘掰扯’。”李女士气愤地说。
陈女士也表示，金威廉的合同也是在背面提及一些退费细则，但全是密密麻麻的双语小字，且金威廉只提供收据，并无发票。
采访中，一家早教机构工作人员向记者坦言，“现在的退款周期只会更长，有些机构甚至还提出分期退款，大部分要求退费的家长还须承担违约金。”该工作人员不建议大家退款，“因为退款流程很长，其间如果机构破产，那么一分钱都拿不回来，还不如安心尽快上课为好，能上多少上多少。”
早教机构究竟由谁监管 ——
以正规名义注册，事后监管“跟不上趟”
相较两年前，早教机构“跑路”现象不仅没有得到遏止，还有愈演愈烈之势。记者在网上搜索“跑路维权”发现，甚至有专业团队负责帮忙追讨费用。
在美吉姆维权群中，有的家长查询发现，江宁龙湾龙湖天街这家加盟店的注册公司为“南京宁翔原艺术培训有限公司”。早在去年11月，该公司法定代表人变更为“隋某”，而隋某是一名年过七旬的“老赖”。
记者拨打12345热线咨询开办早教机构的要求，南京市江宁区东山街道一名工作人员给出答复：在江宁区开办早教机构，针对0—3岁婴幼儿的，由区卫健委管理；3—6岁幼儿课外艺术培训机构则由区文旅局管理，教育培训由区教育局备案。由于早教机构学员年龄段为0—6岁，所以一般情况下到区卫健委备案。
南京市卫健委一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到底到哪里备案，还要看其营业执照，如果是托育机构则由卫健委监管。而美吉姆龙湾龙湖天街店的注册企业为南京宁翔原艺术培训有限公司，注册时手续正规。
这个案例真实反映出早教机构的监管难点。记者调查发现，早教培训机构多以教育咨询机构或其他名义登记注册，并在取得营业执照后再变相进行教育培训，而市场监管部门只能对企业经营行为进行事后监管。
早教托育机构多为连锁或加盟店，给管理带来一定难度，容易导致后期资金链断裂，存在突然闭店、倒闭风潮等问题。记者从省消保委了解到，今年第三季度，省消保委系统收到早教托育领域相关投诉共435件。投诉问题集中在机构关门跑路、预付款退费难、合同涉嫌误导消费者、机构缺乏资质、服务不到位等方面。
省消保委工作人员徐悦举例说，有的早教托育机构退费时扣除高额手续费、拖延退款导致消费者维权难；有的托育机构承诺的服务内容或效果难以达成，承诺老师“一对一”实际“一对多”；部分机构的相关收费标准、服务内容等不作醒目提示或写在协议背面，故意误导消费者；也有部分机构实际上并没有托育资质，涉嫌非法经营。
今年5月26日起，省政府办公厅印发的《关于规范校外培训机构发展的实施意见》正式实施。《意见》明确，在收费管理上，规定校外培训机构一次性培训收费跨度不得超过3个月或60课时，且不得超过5000元，提前收取费用不得早于培训开始前1个月，并主动开具规范发票。
面对明文规定，商家竟然有“变通”方法。“虽然政策文件对交费时间、交费金额等进行明确规定，但商家会抛出‘多交费更优惠’的诱惑，很多家长容易‘上钩’。”江苏致邦律师事务所律师夏磊建议，监管部门加大日常巡查力度，便利举报查处渠道，让机构不敢“多收”，从源头抑制家长的“冲动”。
早教市场到底如何规范 ——
建立评级制度，引入第三方监管
随着越来越多“新手”爸妈有意愿、有能力进行早期教育消费，尤其在升学竞争日益激烈的背景下，父母对子女的早期教育需求更加旺盛。
南京晓庄学院幼儿师范学院院长袁宗金介绍，早教课程主要包括看护、育养及潜能激发，为婴幼儿提供个性化成长方案，不同年龄段接受不同的音乐、绘画、阅读、运动等课程，促进孩子感知觉发展、动作发展、认知发展、语言发展、社会与情感发展，对孩子成长肯定是有益的。
“早在2020年，我国早教行业市场规模就已突破3000亿元。”袁宗金告诉记者，尽管市场前景广阔，但是行业集中度并不高，而且在资本的介入下，赛道乱象丛生、良莠不齐，这个行业的口碑不断“衰落”。很多早教机构采用市场化公司架构，设有市场专员、课程专员、营销专员，更偏重市场性、经济性，却缺少教育性。一些早教机构的师资队伍与婴幼儿早期发展要求也不相匹配。
“推进早教机构标准化、规范化、品牌化水平，加强职业诚信和职业道德建设至关重要。”袁宗金建议，尽早制定完善早教机构等级评定程序，细化具体标准和评定方法，及时向社会公开早教机构等级评定信息。依法做好早教机构登记备案、信息公示、评估工作，建立综合监管协调机制，加强联合监管、智慧监管、联合执法、联合惩治。建立信用分级制度，采取差异化监管措施，对严重失信的早教服务机构，依法实施联合惩戒。建立机构关停等特殊情况应急处置机制，依法逐步实行从业人员职业资格准入制度。
徐悦也建议，规范早教市场，首先应当明确早教托育机构的资质、建设、服务等标准和体系，避免出现无资质经营、服务不到位的乱象，让家长明明白白消费；其次可以通过规范缴纳预付费比例、建立资金池、缴纳保证金等方式来预防商家关门跑路、突然闭店现象的发生；第三，通过制定合同范本加强对早教托育机构合同的监管，避免出现霸王条款、约定不明导致家长“吃哑巴亏”。她特别提醒，“家长在选择早教托育服务机构时，不要冲动消费、大额充值，应先详细了解机构资质、师资情况以及服务内容，注意查看合同退费方面的政策条款，保存好培训合同以防后期出现消费纠纷。”
“预付费跑路现象不仅出现在早教机构中，完善预付费监管制度非常必要。”夏磊认为，应推行建立第三方监管账户，根据消费进度转付经营者，强制信息披露，将经营者及投资人全面纳入失信惩戒机制；还可以考虑引入风险准备金、责任保险、担保等增信措施，提振消费者信心。